筛流年

好想爱这个世界啊

虐向

设定乔英子重度抑郁症



没有切菜声,也没有批卷子的沙沙声,这是大战的前兆。乔英子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但心情却异常的平静,久经沙场的平静。她在玄关处换完鞋一转头就看见沙发椅背后露出的一丛黑发,“妈,我回来了。”

宋倩背对着她陷在沙发里,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期末考试考完了?”

“嗯。”

“考的怎么样?”

乔英子感觉屋子里的空气一点点流走,“还行。”

屋子里沉默了两秒钟,两秒钟之后,宋倩把手机摔在茶几上,本就被放在茶几边缘的果盘随着她的动作碎落在地,整个屋子都随着这一声响地震一般地崩裂开来,“数学刚刚一百出头,语文连一百都没有,你管这叫还行?”宋倩把鼻涕眼泪都一齐吼出来,她转头狠狠瞪着自己的女儿,保养得当的一张脸在乔英子的泪水中被无限地溶蚀、拉长,看不出原来的形状,“我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多年,马上就要高考了,这就是你给我的回报,啊?方一凡的排名都比你高!你说,你为什么考成这样,你说呀!”

乔英子感觉喉咙里像被塞了一团棉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确实也没什么可说的,因为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考成这样,为什么答题的时候总是能看到丁一从自己的眼前坠落,为什么总是睡不着犯恶心,为什么明明知道答案是A下笔的时候却变成了D,她真的不知道,她甚至思考不了,头太疼了。尖锐的疼痛一下子就把她心底的声音逼了出来,“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乔英子能感觉到自己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和她一起气喘发作。她说完这一句之后就习惯性地闭了嘴,但宋倩并没有因为她的沉默就放过她,透过泪水,她看到宋倩的嘴在飞速地张合,就像以前的每次争吵一样,但她这次一个字也不想听。

“你是不是报复我呀,报复我不让你去那个南大的什么破冬令营?你以为考成这样我就能让你去了?我呸!我跟你说乔英子,你就是死你也得给我死在北京,死在我跟前!”

乔英子捂住耳朵冲进了自己的房间。



争吵的后果是宋倩停掉了乔英子的零花钱并且决定等一周后过完年马上搬离书香雅苑。她向女儿下了最后通牒——"我都已经为你做到这个份上了,如果开学考你还不能恢复到以前的水平,学你也别上了,我辞职在家专门看着你。“正在写卷子的乔英子头也不抬,”知道了。“然而那绝不是一种心悦诚服的语气。

那是一种消极的抗争。

宋倩打电话给乔卫东让他停掉他给女儿的银行卡,顺便解释了一下原因。乔卫东难得没跟她顶嘴,还安慰她道:”孩子小,理解不了咱们的苦心,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宋倩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眼泪一下子全涌了出来,“你以为我想搬家呀,我不都是为了她吗?想当初她升学的时候我手中好几套房子,为什么单单选了书香雅苑住,不就是因为这学习氛围好吗?可是现在左一个方一凡右一个季杨杨,哪个的学习成绩都比不过乔英子,特别是那个方一凡,天天和英子黏在一起,这下好了,人家的成绩黏上来了,咱们家英子的成绩——”宋倩不由得哽住,乔卫东又是好言好语一顿安慰。


直到除夕夜那天晚上方一凡找乔英子,他才知道乔英子要搬家的事情。乔英子跟他说的时候一点要哭的意思都没有,她很平静地坐在自己房间的落地窗前把收拾好的三个大行李箱指给他看,说过了今天晚上我就要走了。方一凡没说话,他本能地想安慰她,但大脑却罕见地一片空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把手轻轻搭在乔英子的手上,唯一的感觉是她的手很凉。平生第一次,方一凡感到自己如此强烈地想去温暖一个人,随后又瞬间明白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无能,他痛恨自己竟是如此的无能。方一凡马上又开始后悔,如果这次自己没有超常发挥,也许宋倩就不会那么生气,英子也就不用走了。宋倩看不上他,他一直都知道。

乔英子往方一凡的方向稍稍歪头,方一凡身上的毛衣是针织的,扎到脸上有一种温暖的毛刺感。身后的灯光将他和她拉长,再拉长,最后交融在一起分不出彼此。乔英子从衣服兜里掏出手机,方一凡打趣道我以后可是要火遍全国的人,你把我拍帅点啊。乔英子惩戒性地拍了一下他的头,说你别自作多情了我才不拍你呢。方一凡一脸臭屁地说你不拍我你拍谁啊。乔英子别过脸去,“反正不拍你。”

两个人一直自拍到童文洁喊他们吃年夜饭。吃完饭快散伙的时候方一凡突然接到乔英子的微信,“你能借我两百块钱吗?”方一凡暗自纳闷都在一个屋子里干嘛不当面说,但还是一边在玄关穿鞋一边回:“有倒是有,你要拿钱干什么呀?”

“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闪烁了很久,“我想买点东西,我妈把我零花钱停了,我下月还你。”方一凡没多想就将微信余额发了一半过去,一想到接下来将近一个月的寒假都可能见不到乔英子了,方一凡的眼眶瞬间有些发酸,“你不是后天走吗,明天小爷带你周游北京城,怎么样?“

乔英子回:”明天再说吧。新年快乐,祝我家小猴儿考上南艺。“

童文洁看自家儿子拿着手机半天不动地方,火气忍不住噌噌往外冒,”方一凡你别对着手机傻乐了,咱们还得回去给你爷爷奶奶打视频呢。“

方一凡赶紧把手机放回兜里提着没穿完的一只鞋往外走,“来啦来啦,我鞋还没穿完呢您老这么着急干嘛。”


谁也没想到第二天乔英子会离家出走。宋倩和乔卫东发疯一般地找了三天三夜,最后在宋倩补习学校后面的人工湖里找到了乔英子。听说找到的时候人已经被泡得不成样子了,体内检测出来大量安眠药成分,最终警方定性为自杀。

人在太平间里停了几天,方一凡知道,但一直没去看她。



方一凡最后成功考上了南艺。多年以后,当别人问起他成功的秘诀时,他笑着回答:”我媳妇。“

是她在宇宙里,为我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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